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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敵意
翌日，天際出現一道微光，天色漸亮的時候，少女自床上坐起，凝神運氣約莫一刻鐘，走到旅店後院裡的一口井旁，拉起一桶水略為漱洗後，她拔出背在身後的劍，靜靜練起劍法。
就這樣請他立了誓言，是不是輕率了些？對著東方漸漸露臉的太陽，少女舞著劍思考。
只是，不管怎麼樣都看不到希望，是不是輕率，我想也不重要了吧。呼氣，收勢，把劍收回劍鞘裡，用水桶裡剩下的水再次洗把臉，看著因為掬水而起波瀾的水面，水面映出了兩張臉……
「阿格烈斯。」因出聲打了招呼。
男人露出一絲笑意，伸手將水桶提到自己面前，就著少女用剩的水漱洗。
站在一旁盯著男人的一舉一動，因有些出神。
「……因？因！」
「是！」因回神，看到男人不苟言笑的臉除了嚴肅還有無可奈何。「……怎麼了？」
「……沒事。一會用過早餐，把行李帶著，我們在街上買點東西就上路。」
「上路？去哪？」摸摸腰際，錢袋繫好了；在摸摸胸前的暗袋，錦囊也帶著；背後就不用摸了，才剛舞過劍……嗯，行李都帶好了。
「回家。」諾裴特重複昨天已經說過的回答，看到眼前少女似乎是在確認自己行李的動作，眼神不禁柔和了些。
回家？抬起頭突然對上男人凝視自己的雙眸，她有些錯愕，那一抹突現的柔和，是為了什麼？左思右想想不出個所以然，少女吶吶地說道：「行李都帶好了，隨時可以離開。」
「……嗯。」諾裴特不知道為什麼，少女突然顯得沮喪，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安撫。「去吃早餐，我去收拾一下。」
因點頭，旋即轉身走進旅店的食堂，隨意點了餐就找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邊等待廚房處理餐點邊等待諾裴特。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諾裴特帶著簡單的行李、拿著兩人份的食物走向因。「吃吧！吃完就到街上採買。」
因再次點頭，靜靜地吃起早餐；諾裴特快速地將早餐吃完，然後打量著外頭街道上的攤販，腦中飛快地盤算等會兒採買的路線。
街道上人來人往，原先靜謐的早晨逐漸變得熱鬧，因放下刀叉，面無表情的臉上透出了一點嚮往。
諾裴特一轉回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面前的少女眼神有著不易察覺的羨慕及神往，他微微皺眉，這樣普通而熱鬧的街景在各個大小村莊都是很平常的，她卻對這樣的景色羨慕……諾裴特心中萌生了好奇，但不動聲色。
半晌，因轉回頭，快速地將剩下的食物掃完，抬起頭，用期盼的眼神盯著諾裴特。
諾裴特莞爾，「我們走吧。」
嘴角彎起淺淺的笑容，因迅速起身跟在諾裴特身後。已經一天都沒有人追來，想必是安全了。因想著，腳步不禁輕盈起來。只要躲過一天，至少可以安全三個月。
諾裴特走在前頭，聽到後面輕快的腳步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感覺得到她心情似乎很好。在心裡暗暗點頭，諾裴特照著剛剛假想過的路線快速採買。
因看著男人似乎已有腹案的購買方式，想了想，決定去買些自己要用的部分。
肉包？買。麥芽糖？買。空間包八立方公尺一金幣？買！再自己擴充成特大號的空間包就好。從街頭走到街尾，在接近城門的一家茶店看到諾裴特正悠閒地喝茶等她，因三步併作兩步跑到他面前。
「我也買好了，走吧！」因對著男人說道。
諾裴特點頭，留下茶錢領著因離開小鎮。
「對了，我們要往哪？大約幾天路程？」因盤算著，既然確定有三個月的時間，那還真是一秒都不想浪費，用縮地術好了……
「呃……」諾裴特回過頭，「往南走三天路程……換算一下，約莫是五百公里。怎麼了？」
因察看了下左右，看四周無人，便將諾裴特拉到隱蔽的角落，而後拿出墜鍊。「拉住我的左手，不管怎樣都別放手。明白嗎？」
諾裴特點頭，心裡大約知道她要做什麼，只是不確定她是否做得到。他調整了下行李，緊緊抓住她的手。
在四周做了簡單的結界，因瞥了諾裴特一眼，把吟誦咒語這個步驟省略，直接開口唸道：「縮地術。」
諾裴特一驚，正想說些什麼，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往下掉──等等！縮地術是這樣的嗎？是這樣的嗎？他強自鎮定，只是抓握的手稍微緊了些。
不到五秒鐘，眼前全然黑暗的空間消失得一乾二淨；諾裴特定睛一看，已經到了村莊附近約莫五百公尺遠的僻靜角落。
「……三天跟五秒鐘，差距實在有點大……」諾裴特喃喃說道。
「十喔（什麼）？」因咬著熱騰騰的肉包，口齒不清地問；難得能夠這樣悠閒，就當作是度假吧。
「……沒什麼。」諾裴特抹了把臉，決定忽視這個讓人心臟承受度受到很大考驗的問題。「跟我走吧。」
「……？」轉眼之間換成在舔麥芽糖的因困惑地看了強裝鎮定的男人一眼，隨即跟上男人的步伐，悠閒地往男人回家的路上前進。
約莫走了三分鐘的路程，一幢幢小木屋映入眼簾，屋後都有一片約莫五百平方公尺大的農田或欄牧的小牧場，顯然村莊雖然有些與世隔絕卻是能自給自足的；村莊左右各有一條筆直的河，河面約莫有六公尺寬，河的兩旁都設有二公尺高的堤防，避免河水暴漲的洪患。
因停下腳步，習慣性地將整個村莊外圍能盡收眼底的景色都記起來，包括一些較隱密的地方、能藏匿的地方、適宜埋下魔法陷阱的地方。
村莊的村門立了二條木製筆直的柱子，中間一塊木匾刻著「悠然村」三個大字。
諾裴特走進村莊內，隨即將一個行囊放下，提氣大聲喊道：「我回來了！」山間隱約有回音盪漾。
「諾裴特哥哥？」、「裴斯回來了？」、「快、快到村門那兒看看！」、「是諾裴特嗎？」、「走走走！諾裴特回來了，快去看看！」……光聽到這聲音的陣仗，在諾裴特身後的因不自覺地退後一步；再聽見雜沓的腳步聲，因後退了三步；又看到一個接著一個的人奔過來，因直接退到村門，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得遠觀。
看見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制止年紀小的不要去動地上那個行囊，諾裴特微笑，豪邁地將行囊解開，拿出幾個已經分裝好的小袋子，一一分給眼前充滿期待的孩子。
禮物拿給小的孩子，再將出遠門前村裡人交代的用品交給年紀大的，諾裴特看著孩子們一哄而散，霎時間，周圍只剩下兩個娉婷的少女以及兩個和自己一樣出遠門但比自己早回來的朋友。
想到自己晚回來的原因，諾裴特左看右看，最後才在村門口柱子那兒看到在舔麥芽……不、已經換成在啃蘋果的少女。「過來。」
叫我？因拖著腳步，很緩慢地走。不知道為什麼，那兩個留下來的少女彷彿正在用眼神把我千刀萬剮……怪了，明明我從沒到過這個村子，為什麼會這樣看我？邊想著，少女走得更加緩慢。
「因？」諾裴特困惑地喚了聲，他記得少女的腳沒受傷啊！怎麼會走得這麼慢？
因頓了一下，發現剛剛那千刀萬剮的眼刀升級了──簡直就是把她當仇人！少女停下往前的腳步，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到過這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莊。
「因？」諾裴特又喚，卻發現少女已經出神了……他轉過身，和眼前四個朋友說了下，小跑步到少女面前又喊了幾聲，少女依舊沒有回過神。
「……」孰可忍孰不可忍！耐性原來就不好的諾裴特伸手用力掐住少女的臉頰。「妳可以回神了嗎！」
「……？」因錯愕地看向諾裴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生氣；身體一僵，偷偷瞥向後面各自發出抽氣聲的兩個少女，發現她們的視線是越來越露骨的不善……她又出神思考。
諾裴特不可思議地看著又出神的少女，終於忍不住往她的脖子伸出手……狠狠將她腦袋往自己額頭一撞！
「唔喔、痛……」因眼泛淚光地回神。「什麼事？阿格烈斯？」
她的腦袋究竟是怎麼長的？諾裴特瞪她。「……我剛剛就叫妳過來，又喊了妳好幾聲，妳回神之後馬上又給我神遊！」看著眼前的少女臉龐浮現出明顯的驚訝，諾裴特深深吸了口氣，緩和自己的怒火。「對了，忘了告訴妳，叫我裴斯就好。」
因直覺搖頭，說：「不，真要這樣喊的話，就像你直接喊我因一樣，我以後就喊你……諾？」
諾裴特思考了下，想起某個發語詞，搖頭否定。
少女苦惱地皺起眉，開始思考男人姓名的每個音節……「烈？」
男人迅速地瞥了另一邊的少女們，輕輕點頭，「待會幫我個忙。」語畢，他牽著少女的手往一直等在一旁的四人前進。
「因，我給妳介紹，這四位都是我的朋友，有淺藍色頭髮的是約里兄妹，金黃色頭髮是伊路比兄妹。」
「妳好，我是貝里‧伊路比。」金黃色短髮，面貌俊朗的男子爽朗地介紹自己。
「……潔蔓‧伊路比。」少女高傲地提起裙襬，很快地行完見面禮。
「玠徳凱亞‧約里。」淺藍色頭髮在腦後束成馬尾、戴著金邊眼鏡的男子微微勾起嘴角，親切得說道：「叫我玠德就行了。」
淺藍色短髮的少女睜著橘紅色的眼睛，沉默。
因盯著她，也不開口。
諾裴特等了會，決定自己替她介紹：「因，那個正鬧彆扭的小女孩是蒂雅‧約里。」
聞言，蒂雅跺了跺腳，惱怒地看向諾裴特。「誰在鬧彆扭了！」
諾裴特不理會她，輕輕拍了拍因的肩膀，示意她自我介紹。因看了諾裴特一眼，再看看眼前友善的、不友善的視線，開口說道：「因‧護緬‧艾瑟嵐特。」側頭想了想，補充道：「請你們喊我艾瑟。」
「為什麼不像諾裴特一樣喊妳因就好？」潔蔓不滿地看著因，敵意明顯。
因看向潔蔓，再看看同樣不滿的蒂雅，老實地回覆：「烈他不一樣，因只有他能喊。」
「咦？」玠德和貝里異口同聲地驚呼。「烈？是在叫裴斯嗎？」
忍不住一人一拳揮過去，諾裴特沒好氣得說：「在場的還有誰名字裡有烈這個字？」
身為哥哥的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情地看向自己的妹妹。沒想到諾裴特會做到這種地步……看來自己的妹妹是沒指望了。但是依他們對諾裴特的了解，他和她之間根本沒到那一步吧！
「我不管！我就要喊妳因！」蒂雅大聲地喊道，挑釁的眼神直直射向因。
「我也是，就喊妳因，難道妳還能不理會嗎？」潔蔓也盯著因，眼裡的敵意越發濃厚。
「……」因看了眼擺明袖手旁觀的幾個男人，眼神清澈坦然看向兩個比自己矮半顆頭的少女。「很抱歉，除了烈，其他人我都不會回應的。」絲毫沒有意會到自己這樣的言行會給人怎樣的誤解，因認真地說道。
「『諾裴特！哥哥！』」兩個氣到不知如何回嘴的少女搬救兵。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看向那個一臉無辜的黑髮少女，覺得自己是真的很無辜的少女則是睜著圓亮又困惑的眼睛看回去。
玠德和貝里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很沒義氣得將事情交給帶回少女的男人去解決。諾裴特瞪了兩人一眼，明白地告訴對方不會讓你們這樣占便宜，然後看向眼前被激怒的兩個少女。
「抱歉，因她決定的，沒有人可以改變。」諾裴特歉然地說道。
「『我不相信！』」雖然是情敵，但現在要共同抵制『外敵』的少女們馬上站到同一戰線。
接到諾裴特求救的眼神，因將頻果啃乾淨，隨手弄了個火球將核燒乾淨，又拿出肉包咬了一口，才走到諾裴特前面，替他以及後面兩個不打算插手的男人擋住怒火中燒的少女們。
「妳們喊烈也沒用，如果不喊我艾瑟，我是真的不會理人的。」因看著氣到說不出話的少女們。「……妳們可以試試。」接收到敵意還找不到原因已經讓人很悶了，因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尤其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少女們對看一眼，「『我們不會認輸的！』」大聲宣戰完馬上跑掉。
「……裴斯，你這樣做好嗎？」看著自家妹妹跑遠，玠德這才像是為妹妹打抱不平般的開口詢問。
「是啊裴斯，你這樣不就是利用艾瑟了嗎？她不會生氣嗎？」貝里同樣詢問，只是眼裡滿滿都是戲謔。
「……」其實真有把因當成擋箭牌意思的諾裴特不禁氣虛，但嘴裡依舊沒好氣地解釋：「這幾年我看你們也沒有要幫我或幫自己妹妹的意思，事到如今也沒有要插手的樣子，我做什麼來讓你們的妹妹死心你們也不要插嘴！」
「你怎麼這樣說話……」三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得拌嘴。
聽了一會也沒聽出個所以然，因看向少女們離開的方向想了會，決定開口詢問比較快。「烈。」
諾裴特一驚，以為因生氣了，小聲地回道：「……什麼事？」
「她們兩個為什麼對我有敵意呢？我感覺得出來她們不喜歡我……可是我以前真的沒到過這裡，也不認識她們啊！」
「欸！妳……」諾裴特吞了口唾液，看向同樣驚愕的朋友。「妳說什麼？」
「你沒聽清楚嗎？」因皺眉，重複一次剛剛說的話。
「……」男人們默然無語。
一時之間沒有一個男人敢出來證明他們的臆測。
最後，玠德推了推他的眼鏡，很冷靜地詢問：「艾瑟，妳有沒有過想相伴一生的人？」
想到已然去世的創造者，少女垂下眼瞼掩飾悲傷，點頭承認後問：「這跟她們的敵意有什麼關係？」
男人們面面相覷，這樣還不懂？
玠德再問：「是情人嗎？」
情人？因直覺搖頭，回答：「是創造我的人。」
什麼創造她的人？「是父親？」
算是父親嗎？因不確定。想了想，先回答「是」。
「……天啊……」玠德撫額，退到一旁。「我問不下去，貝里，你問。」
貝里堅決地搖頭，站到玠德旁邊。「這問題應該讓裴斯解惑才對。」言下之意就是他不管了。
諾裴特狠瞪了聽說是他朋友的人，清清喉嚨，對著問題點正要問時，聽到少女脫口問道：「烈，什麼是情人？」
「「『什麼！』」」男人們不禁吼出了他們的驚訝，少女的問題顯然已經證實了他們的臆測。
歪著頭，因站在原地等著諾裴特回神給她解答，依舊一口接著一口的吃著肉包和其他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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