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嘆了口氣,唯雲坐在床沿,閉上眼,檢視自己體內的『氣』,正和緩的、周而復始的循環。
很好!至少現在看來是穩定的。拿起一旁的木劍,唯雲就著夢裡曾看到的招式反覆練習,直到熟悉。
「呼!」將木劍放好,擰乾毛巾擦汗,站定,調好呼吸的頻率,這才走出房門。
休息室裡傳出了電視新聞播報的聲音,簡單盥洗了下,唯雲靠在門邊看著裡頭的人得意的表情。
新聞此時播報著琉風學院舉辦聖誕舞會的消息。
辦得很成功呢!唯雲勾起嘴角,笑得很開心;心裡邊盤算著將資料建檔留起來,明年就可以給下一屆的人參考。
悄悄回到房間,唯雲加了件外套,做了暖身之後,往操場的方向慢跑過去。訓練,體能也是重要的一環吧!沉入思緒裡,此刻獨自一人的她,臉上流露出茫然和恐懼。
世上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是她?感到憤恨,卻無可奈何……憤恨自己沒有選擇權;無可奈何,這個既定的事實。
好不容易,她重新擁有了親人,結交了一群相知相惜的朋友,在最幸福的時候,卻告訴她,這一切有可能她自己毀掉?開什麼玩笑!
腳步一個踉蹌,她跌倒,整個人趴在地上,雙拳緊握……這種像是詛咒的封印,無法改變的人生,她能不能拒絕?可不可以不要?
趴在地上好一會,唯雲撐起身子站起來,拍掉灰塵,檢查傷口,往辦公大樓走去,悄悄回到自己房間上藥。
傷口的刺痛宛如諷刺一般,提醒自己這並不是夢。
前世的自己,靈魂的記憶在夢境裡重現,雙手染滿血汙,卻是坦然無畏的。現在的自己,怎麼可能做到?
直到現在,才有所謂的真實感……也才有餘裕,去質疑這一切;她和傲涼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知道他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往後一倒趟在床上,凝神,引導那股讓自己燒了一夜的力量順著脈絡轉了兩圈,她感到精神好多了,心情卻更沉重了。
真實到……自己無法去否定。唯雲閉上眼。
現在的自己,是什麼表情?是不是又讓晨函他們擔心了?這種事情,他們會相信、會接受嗎?那化成沙消失的男人有沒有嚇到他們?
該怎麼辦?
隨著思緒的紊亂,氣流走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的呼息也跟著急促。
此時,唯雲感受到一股冰涼的氣注入自己體內,溫柔卻霸道得強迫自己的氣趨於舒緩,她睜眼一看,傲涼擔憂的臉映入眼簾,艾爾則站在床畔,陰沉著臉不發一語。
唯雲坐起身,困惑的眼看看這個,又瞄瞄那個。
「呃……我怎麼了嗎?」她偏頭問道。
傲涼表情一緩,正要回答時卻見到艾爾揚起右手,往唯雲頭上劈了一掌,脫口便是一串碎碎念:「昨天才教了你一點東西,你今天就想開起染坊嗎?叫你有空時練習,把力量一點一點引出來,運行著幾次,好讓身體能夠吸收,你剛剛那樣……」
唯雲委屈地揉揉發痛的部位,正想使個眼色要傲涼幫她,卻見到他一臉饒富興味得盯著一開口就有如滔滔江水般的艾爾看。
現在是怎樣?唯雲深深吸了口氣,喊停。
艾爾愣住,既而看到傲涼一臉『我抓到你的小辮子』的表情,他面色一僵,根據人間界的書裡介紹,精靈是寡言的,那……他剛剛在做什麼?
傲涼見他一臉驚愕,嘴角不禁往上勾。
唯雲不知兩人之間的暗濤洶湧,拉拉艾爾的衣袖,低頭道歉:「對不起,我只是在練習而已……」
艾爾抬手摸摸她的頭,狠瞪一旁快笑場的傲涼一眼,對著唯雲說話的語氣卻很和緩:「沒關係,但不要有下次了。」
「是。」唯雲抬起頭,卻看見自家的父親悶笑到全身發抖的程度,而仍溫柔撫摸自個兒頭的手的主人……臉色很複雜。
艾爾將唯雲拉下床,輕輕把她往門外推。「你去準備午餐,我跟涼有事要談。」
唯雲點點頭,離開房間。
艾爾迅速地關門、上鎖、設結界,動作一氣呵成,就為防止某人的狂笑聲被人聽見。
「你笑夠了沒?」冷冷的聲音,冷冷地問,在某人笑了一刻鐘還沒有絲毫要停止的跡象。
傲涼揩揩眼角的淚。「抱歉,我沒想到你竟然有為人父的感覺……記得昨天你還說這裡每個人的年紀都只是個孩子,怎麼不見你對其他人有這種舉動?」
「那不一樣!」艾爾脫口回道,隨後卻兀自一愣,她不一樣?
傲涼深深地看著他。「哪裡不一樣?」
艾爾呆立,她……和其他人有什麼不一樣?
和傲涼不同,他一直都是在暗處守著她,看著她在人前歡笑,人後寂寞……她常常獨自一人跑上頂樓,看著遠方的琉克亞海域,或是躺下望著天空。
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是面無表情的,像是戴了面具一樣。
他看到了她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情緒,知道她有寫日記的習慣,了解她嗜巧克力和咖啡如命,在高興和難過時總愛唱歌……還有,經常跌倒。
左思右想,他突然間有些明白,傲涼他不捨的原因,畢竟,她是他們看著長大的……真糟糕!竟然對人類產生感情……,這生命不過百年光陰的種族。
一旁的傲涼走到他面前,舉起手在他眼前晃。「欸?艾爾?」
「咦?」艾爾一愣,瞬間恢復面無表情的淡漠。
傲涼挑了挑眉,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臉頰往兩邊扯。「我們都那麼熟了,你裝這種表情也不能遏止我逼問的決心。說!哪裡不一樣?」
艾爾微微一笑,道:「因為她是我看著長大的。」
傲涼放開手,別過臉。「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艾爾不慌不忙得回道:「之前我和她可沒相處過。況且……」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續道:「昨天我和她有單、獨相處過了,我認為她很有趣。」
聞言,傲涼臉很臭,喃喃道:「什麼叫作很有趣啊?」抹了把臉,他正色問道:「昨天唯發燒的時候,你要說什麼?」
「這個嘛……她的情況很奇怪,一般都會消化不良、爆體而亡;她的情況卻是因為身體不堪吸收的速度過快而引起發燒現象,完全沒有因為力量太過霸道而無法吸收。」艾爾坐在房裡書櫃旁的一張小沙發,右手抵著下巴。
「所以你剛剛說得是騙她的?」傲涼皺眉,這種情況確實不尋常。
「嗯,而且我覺得……不控制速度的話,會影響到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況。」艾爾邊說邊打量書櫃裡的藏書……嗯?武術大全?
「嘖!回頭問問長老好了。」傲涼自己對自己點頭,一回頭就看到艾爾認真地看書。「你在做什麼?不要亂動她的書!」
艾爾彷若未聞,一逕地翻閱。
傲涼不悅地走近,卻見到一張已經泛黃的紙掉落,艾爾撿起來一看,臉色大變。
原先有些不高興的傲涼接過一看,震驚、不敢置信同時表現在其俊秀的容貌。
泛黃的只是一封信,上頭的字是端正的楷書,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墨汁味道,紙上只簡短寫著:
唯施主,希望此書能在你及笄後兩年內派上用場。 了緣
「這個人是誰?」傲涼臉色鐵青。
艾爾也顯得憂心忡忡。「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唯這個叫法只有我能喊!」傲涼沉下臉,忿忿地把紙夾回書中,用力得放回去。
……這個不是問題的重點吧。艾爾無言。
像孩童一樣重重踏著步伐,傲涼的臉上滿是妒嫉。「艾爾,你去找唯問清楚,然後我們去找他!」
「我知道了。」艾爾無奈得回道。
這個人一定得去找,要不怎麼也無法放心。艾爾暗自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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